“大姐姐，我要回家啦……”小男孩兒全然懵懂的仰視著陷入震驚中的亦衎，蹦跶著就要離開。

幾乎是下意識的，亦衎一把拽住小男孩的書包，面上沒了方才的和藹可親，此刻的亦衎嚴肅的有些駭人：“你說你剛才沒有唱歌？”

“你抓痛我了！姐姐放開我，嚶嚶嚶……”小男孩嗷嗷直哭，胖嘟嘟的小手拍打亦衎以此試圖來反抗。

“對不起，對不起！”

慌忙放開拽著男孩的手，亦衎意識到自己的莽撞，連連道歉：“姐姐不是故意的，小朋友你……早點回家吧，你爸媽該擔心了。”

“回家，回家！”小男孩皺著眉頭，一張小臉滿是委屈，但瞧見亦衎滿面惆悵，也沒有繼續嚎哭，只是雀躍著轉身，朝前走了幾步，卻又忽的回頭，亮晶晶的眼睛無比天真的看著亦衎：“姐姐，你剛剛真的聽到有人唱歌了嗎？”

“可能是姐姐聽錯了吧？”亦衎笑笑，小男孩已經解釋的足夠清楚，她不想給小男孩造成無謂的恐懼。

“大姐姐……”

小男孩歪著腦袋足足看了亦衎十多秒，又蹦蹦跳跳回到亦衎面前：“小文之前也說聽到有人唱歌來著，可是我一直和他在一起，根本就沒聽見什麽歌聲，所以我說小文是個騙子，但是那天回家之後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小文了。”

“小文？”

“小文是我的朋友啦！大姐姐，我要回家啦，再不回去媽媽該擔心了。”小男孩沖著亦衎笑笑，目光忽的落在了亦衎挎包上掛著的玩偶上。

漆黑透亮的眸子裏的是艷羨。

“喜歡嗎？”

亦衎取下挎包上的玩偶，那是一個叮當貓玩偶，亦衎覺著挺可愛就掛在包上了。看著小男孩渴望的眼神，亦衎不禁微笑，男孩的書包上的圖案也是叮當貓，想來他該是十分喜歡這個卡通角色了。

“姐姐是要送給我嗎？”

男孩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，瞧著亦衎將玩偶遞到自己的眼前，小小肉肉的手伸了幾回，卻楞是囁嚅著不敢要。

“姐姐這麽大年紀了，有這麽個娃娃也挺好笑的吧？”亦衎笑笑，將玩偶塞進小男孩的手裏，又揉了揉他的頭發：“早些回去吧，別讓你爸媽擔心。”

“謝謝姐姐，那我回家了哦！”小男孩接過玩偶，抑制不住的開心，拉著亦衎的手，就要將亦衎往自己的家裏帶，說是要請亦衎去自己的家裏做客。

小男孩的熱情讓亦衎很是感動，但她還是拒絕了小男孩。

一來亦衎對於人際交往向來疲於應付，二來對於小男孩突如其來的熱情，她也實在是難以回應，加之亦衎滿腦子想著老童謠的事情，自然是無心應小男孩的邀約。

於是小男孩在亦衎的催促下終於是失望的離開。

夜色漸起，晚風越烈，耳畔呼嘯而過的風讓亦衎覺得方才的安寧就像是自己的幻覺，攏了攏並不厚的衣裳，亦衎加快了腳步，看這天氣，該是要下雨了。

就像是為了印證亦衎的猜測一般，天邊一記悶雷響動。

亦衎加快了腳步，想著得趕緊回到老莊家才好，不曾想一個身影忽然攔住了亦衎的去路。

亦衎擡頭看向來人，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。

一個男人帶著黑色的鴨舌帽，帽子壓得很低，亦衎幾乎看不見那人的眼睛，她唯一能夠看見的是那人的嘴角極為怪異的咧了一下，以及，男人的手裏拿著一把務農用的鐮刀。

亦衎知道他是沖著自己，只想趕緊逃走才是正事。

不想她方才動了逃走的念頭，那男人卻是朝著亦衎直撲了過來，亦衎從來就不擅長打鬥，面對著那男人的毆打，只有挨揍的份。

好在這些年來，她行走在外，反應足夠機敏，眼見得那人手中的鐮刀就要砍在自己的身上，亦衎咬咬牙，用自己的頭狠狠地去撞那人的胸口。

那人哼哼一聲，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，略微回過神，又朝著亦衎撲了過來。

亦衎先前那一撞也實在費了絕大部分的力氣，見那人再次攻擊，隨手抄起一塊腳邊的石頭就朝著那人的身上砸。

出乎意料的，那人雖然身形高大，卻似乎並沒有什麽力氣，在亦衎的一頓亂砸下，竟也只有連連躲避的份兒。

氣勢上亦衎暫時占了上風，只是亦衎還來不及松口氣，那人卻好似突然打了雞血一樣，不管不顧的朝著亦衎再次撲了過來。

與此同時，鐮刀也直直的砍在了亦衎的脖子上。

好在亦衎有所防備，在鐮刀落到脖子之前，用手擋了一下，鐮刀只淺淺的劃傷了亦衎的脖頸，鮮血剎那浸透了衣裳。

亦衎吃痛，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。

那人見狀，臉上怪異的笑容越發燦爛。

“誰在那裏？”

就在亦衎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，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。

襲擊亦衎的男人聽得聲響，再沒心思理會亦衎，慌亂而逃。

而那個方才救了亦衎的人也終於走到了亦衎的面前。

四目相對，氣氛相當微妙，亦衎看著眼前滿臉狐疑的楊海，無奈的扯了扯唇：“楊大哥，我們又見面了。”

“姑娘，你怎麽在這裏啊？”楊海見得是亦衎，連忙扔掉了方才抄起的石頭，不無關心的扶起亦衎：“沒事吧？”

“沒事，不小心摔了一跤。”亦衎猜測楊海該是沒有發現方才自己和那人打鬥，也不想節外生枝，甚至連解釋都不想給楊海，只簡單道謝之後，倉皇離開。

臨近午夜，亦衎才頂著一頭被風吹雨打得稀亂的頭發走進老莊的家。

出乎意料的，老莊家一片漆黑，安靜的緊，老莊和畢方似乎早早地睡下了，又或者他們根本不在家。

亦衎無心猜測更多，將大門關好，走到自己的房間，打開電燈開關，啪的一聲，電燈亮了。

“這老莊倒是大方了一回。”

亦衎笑笑，放下挎包，卸下一身的疲憊，從登山包裏翻出紗布和藥，簡單的給自己包紮了一下。

再度翻出筆記本，毫無意外的，筆記本上‘老童謠’三個字顯然比昨天要淺了幾分，而青城兩個字幾乎是要看不見了。

“倒也不算一無所獲的一天。”

亦衎扯了扯唇，想起小男孩告訴自己的那個叫小文的男孩也聽到過兒歌，心裏頭想著等天亮了問問小文是誰家的孩子，或許，自己能夠從那裏獲得一點點線索。

又或者能夠從襲擊自己的人身上入手，甚至，從鏡子裏的那個女人入手……

真的是太累了，想著想著竟是沈睡了過去。

半夜，爭吵聲、哄鬧聲、以及悉悉索索的議論之聲將亦衎從夢境中喚醒。

亦衎睜開眼，即使隔著窗簾，外邊的街道上依舊是一派燈火通明的景象。

天亮了嗎？

亦衎自認自己絕不會睡得這麽死，穿好衣服，亦衎揉了揉眼睛，打開房門。

客廳裏也開了燈，老莊裹著衣裳，手裏拿著一把手電，一副沒睡醒的模樣。

老莊身後，畢方也拿著手電，但比起老莊的無精打采，他顯得那樣精神盎然。

“莊大哥，發生什麽事情了嗎？”亦衎狐疑的看著整裝待發的兩個人，又聯想到外邊的吵鬧聲，猜到多半青城出了什麽事情。

“一個小孩不見了。”

老莊嘆了口氣：“老賈家也是的，要去礦山一個星期，也不知道把孩子交給別人家大人看下。這不，大人回來了，卻發現孩子不見了，這……誰知道孩子是哪天不見的。”

“孩子？”

亦衎皺眉，下意識的就想起了小男孩給自己說的叫做小文的孩子：“不見了的那孩子是叫小文嗎？”

“小文？”這回輪到老莊皺眉了，老莊如同看怪物一般地看著亦衎：“小文年前就不見了，小亦你是……怎麽知道小文的？”

老莊的眼神實在讓亦衎無所適從，那種眼神遠遠超過了質疑，在老莊狐疑的眼睛裏，亦衎分明看到了無以言表的恐懼：老莊，在害怕自己。

雖然不太明白為何老莊會有這樣的反應，亦衎還是覺得自己要據實以告：“我聽一個小男孩說的，晚上我回來的時候碰到一個小孩，他說小文不見了，所以我以為你說的不見了的孩子是小文……”

“原來是這樣的嗎？看來是我誤會小亦你了。”

老莊笑笑，瞧著亦衎一臉正氣的模樣，心說自己和畢方呆一起久了，也快要和他一樣變得多疑了。

亦衎才來青城幾天啊，哪裏知道那些陳年往事，多半是自己多疑了吧。

“小亦，我和方子出去找找那孩子，你對青城不熟，就留在家裏吧。”老莊沖著亦衎擺擺手，率先出了門。

按老莊的話，畢方是要和他一同出去的，只是老莊走了好久，畢方卻絲毫未動。

畢方看了亦衎很久，好似要將亦衎看穿一般：“如果你知道些什麽，最好現在說出來，這個地方的人可沒有你想象中那麽淳樸。”

“啊？”亦衎被畢方莫名其妙的話搞糊塗了。

“你才來青城，怎麽知道有個小孩叫小文的？”

“我說過了是那個小男孩告訴我的。”亦衎終於明白畢方那灼人的目光意味著什麽了，敢情這人是將自己和小孩的失蹤聯系在一起了！

或許畢方還懷疑是自己將那小孩綁走了呢！莫名被人這樣懷疑，亦衎很是憤怒。

“我不管你來青城的目的是什麽，如果你是來惹事的，我對你絕對不客氣！”畢方顯然對亦衎的答案並不滿意，跨步走上前去，目光灼灼，眼神幾乎想要將亦衎殺死，雙手扼住了亦衎的肩膀。

亦衎吃痛，不由得輕呼。

“你受傷了？”

畢方開口，卻並沒有給亦衎回答的機會，而是飛快的扯開亦衎的衣裳，脖頸上被血浸染的紗布顯露了出來：“你為什麽會受傷？”

沈默，兩人因為畢方的舉動變得沈默，就連空氣似乎都因為兩人的沈默變得尷尬。

“不關你的事！”

到底是亦衎先開口，呵呵冷笑一聲，亦衎看向畢方的眼神不無嘲諷：“知道小明他爺爺為什麽能夠活到九十九嗎，因為他從來不多管閑事！”

畢方愕然了一下，似乎對亦衎的回答有些意外，沈默片刻，扔了句好好照顧自己，他要去找孩子後，推開門走了。

亦衎頹然的看著關緊的門，恨恨咬牙，準備回屋，才發現自己的腳疼的發緊，蹲下查看，腳踝的位置有些發青，想了下，應該是方才躲避那個襲擊自己的人的時候不小心趔到了。

或許是因為先前因為畢方的話覺得憤怒，所以才沒有覺得疼吧，輕笑著用手捏了捏發青的腳踝，很痛，原來扭得這麽嚴重嗎？

亦衎痛得齜牙咧嘴，心裏頭想得卻是老莊說的那個孩子找到了嗎，

按理青城這巴掌大的地方，人又只有那幾百來號，一個小孩走丟了應該很容易找到才是吧？

但是……

亦衎的手再次摸到脖頸上的玉佩，微涼的觸感讓亦衎感到悲傷，依照先前每到一個地方的經驗，他們說的那個不見了的孩子，應該是永遠不見了吧……

自己來到青城，不就是為了這檔子事情嗎？

而且……

亦衎摸了摸脖頸上的傷，仍舊鉆心的疼。

那個人，為什麽要襲擊自己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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